她脚步顿了一下,转头:「怕我出错?」
卫瑾微笑:「我怕你心情不好。」
这一句像是轻抚,也像是拐着弯的示威。
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脚步,唇角淡淡一勾,转头看向凌昀晏,像是故意要戳破他的安稳,语气讽刺又轻柔:
「怕了吗?」
随后径自走进准备室,门关上前她的声音还悠悠落下——
「别担心,我只动该动的部位。」
门自动关上,凌昀晏站在那面玻璃外,眼神沉了下来。
凌昀晏没走。
坐在手术室外面的诊断台,静静望着那面玻璃里她的身影。
手术服、口罩、无菌区、灯光从她头顶洒下来,她的动作冷静到像机器。
他看过她精密筹划的样子、看过她欲望崩溃的样子,却从没这样,看她在毫无波动的情绪下,精准地撬开一个人的脑壳。
她的手术刀划过颅骨的声音被屏蔽墙隔绝,但他的脑里却响得震耳欲聋。
他终于明白,为什么她总是那么淡。
因为她习惯了「人」是可以切割的。
他握紧拳。
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有异常,他知道自己不是普通人。那些文件,那场比赛,那些写着m1101的代号、血液变异指数、诱发剂反应数据……
他知道他是样本。
她会怎么看他?
当他不再是完整的人,而是某个被拆过、拼接过的改造体。
她还会留下来吗?
还是有一天——当她发现他也不「纯粹」——她会像今天这样,戴上手术手套,冷静地一刀一刀,把他从「多余的部分」里剔除出去?
他不怕死,但他怕那种冷静。
他怕她有一天,用同样的表情对他说:
「躺好,我会让你不再痛。」
光是想象那画面,他指节就绷紧,像是有人把他的骨架反锁住了。
那不是爱,那是解剖。
那是她真正的温柔——但不属于活着的人。
他猛地起身,离开那间诊室。
他不想再看到她的手握着刀。
手术室的门打开时,走廊已空。
她从无菌区走出来,摘下口罩的手指还带着点湿意,抬眼望去,外头只剩下走廊尽头一盏还没熄的灯。
他没在。
她本来就没打算让他看见这一面的。
卫瑾走上前,将她的风衣披上她肩膀。
她没说谢,也没拒绝。
她的手还冰着,脚步却稳得像从未疲惫过。她一边走向出口,一边低头擦着掌心的干汗,像是要把那场精密操控后残留的感官切掉。
「他昨天不是还说,不会放我走吗?」
她语气轻到几乎是自言自语,像在说一句笑话,又像是刚刚突然想起了什么。
卫瑾没接话,只侧身帮她推开门。
她走出诊所那刻,风刚好灌进来。
她拉了拉风衣的领子,指尖一顿,掐住的布料还带着淡淡的体温。
她没有放开,也没有看回去。
只是往前走,像什么都没留下。